向秀:故人叹(1/2)

在叔夜面前,我是一个叛徒。

已经手握天下权柄可以随心所欲拥立帝王的司马昭比我想象中更加无聊:“阁下明明有箕山之志,怎会来敝处而没有去首阳采薇呢?”

如今在司马氏的屋檐之下,我低下了我曾经以为永远不会低下的头颅。

“像巢父和许由这类狂妄之徒,怎么会明白尧帝求贤若渴的心思,他们如此不识好歹,自然不值得在下效仿。”

我用余光瞥见了司马昭嘴角的笑意,他应该很满意我的答案。

他满意了,我安心了。

我被封了一个散骑侍郎的闲职,并无多少实事可做,于是我在大把大把碎金般的光阴里继续注释着我最喜欢的《庄子》,任自然而不加巧,我居然在司马氏的羽翼下得到了我一直追求的生活,衣食无忧、安全无虞,总觉得在冥冥之中有人在轻声哂笑。

是谁在笑?我亦不知。

为《庄子》写注解本是我早年在竹林之游的闲暇所为,叔夜曾经是此事最强烈的反对者,他觉得谁注《庄子》都不过是狗尾续貂,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不过是曲解先哲之意。

我平素极信服叔夜,却很难得在那一日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数日之后,当我将已经完成的《逍遥游》注解读给叔夜听完后,叔夜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我发生什么,十三篇注解一定要全部写完。

同游竹林的友人吕安也赞道:“庄周不死矣。”

那是我最美妙最难忘的经历,能和心意相通之人在山阳的竹林中妙析奇致、大畅玄风。我们在竹林中以酒销愁、以乐自娱。我们通宵达旦彻夜不眠,从玄夜到清晨,看着萤火飞舞、伴着鸡鸣入睡,弹琴鼓瑟,解忧散愁,舞《巴歈》歌《楚辞》,浩浩荡欣欣然,携手同行,吾道不孤。

我在这座奢靡浮艳的洛阳城中想起山阳竹林中的过往,只觉得无颜以对。

庄周已死。

山阳故地也成为我的禁忌。

那时的我一介布衣,并无功名在身,在故乡河内的乡学中为一群懵懂无知的幼童讲授《庄子》。素来谨慎处事的巨源在偶然间得知我的存在,他说他喜欢我所讲述的东西,于是我们就在这野花芳菲、杨柳葱笼、星斗寂寞、清尘隐映的山阳读老庄、谈老庄、效老庄,彼此相得,幸甚至哉。

其后巨源因司马太傅托病不问政事而察觉时有异动、已弃河南从事之职,与我同为布衣,我二人索性在山阳这处清爽之地当着被世间遗忘之人,畅谈承天理物、玄化潜通、天人交泰、无为之治的道理。

直到有一天,从来不知“冲动”为何物的巨源十分兴奋地拉起茫然的我,奔跑过高岗上的苕苕椅桐、山林间的潺潺清泉,他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他觉得我一定能和那个人成为知己。

事实上,巨源永远是对的。

在我见到叔夜的时候,我的脚下是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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