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咸:琵琶行(2/2)
洛阳已然是我的异乡之地。
叔父亡故后,山公推举我为吏部郎中,我没有拒绝,在已经改易旗帜的司马氏朝廷里挂了个闲职,终日所为不过是饮酒作乐弹琴长啸。后又因为我得罪荀勖,被左迁始平、不得不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洛阳,抱着我的秦琵琶安居于荆襄蛮远之所,乃至终老于斯。
燕归三月犹萧索,纵有垂杨不觉春。
但是典午之变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中散离世,尚留下一曲《广陵止息》成为人人惦念的绝响。
昔楚地有歌《阳春》,因时移世易,号为绝唱。
可我如此这般庸庸碌碌地走到了生命尽头,又能为这世间留下什么。
弦断,音绝。
纵有垂杨不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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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琵琶一语,千里绝愁。
三十年间,亲朋故友各西东,相见稀,相忆久,游再无人同,歌亦无人和,酒也无人劝,醉终无人醒。
叔父完成了《达庄论》和《大人先生传》,写乌有之地、写虚妄之乡、写本心、写自然,别人说他其实是在隐晦地讽刺时事,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拨着我的琵琶、一笑而过。
景元初年,山阳之游的友人离开了竹林各奔前程,我则始终追随着叔父,直到他魂归北邙。
关山春雪,雁来人不来。
楼台明月梨花白,万里故人山河远。
叔父的丧礼上,我拨弄着已经陪伴我半生的秦琵琶,偏偏不知道该弹些什么。
中散大夫不满司马氏拥兵专权、矜威纵虐,作《释私论》,写“越名教而任自然”,亦向山公写了《与山巨源绝交书》,从此一别两处,各行其道。总是离不开酒坛子的刘伯伦作了一篇歌咏庄周之境的《酒德颂》,继续与他的杜康为友。向子期闭门不出,开始注起了《庄子》。山公是唯一的例外,他同叔父一样得到司马氏的青睐,却没有像叔父那样以烂醉之由而婉拒,最终他收到的,除了升迁的官职,还有挚友的绝交信及友人临终受刑前所托付的一双儿女。